文/王維菁
網際網路與社群平台所帶動之網路自由開放、資訊透明、參與及分享文化,讓社會對網路言論自由與審議式民主發展充滿樂觀心情,許多觀察者、參與者認為,網路社群已開啟一「全民書寫」或「自媒體」時代,每個參與者都以一種「行動主義」精神,參與網路論述之生產、傳布及討論,閱聽人從大眾傳媒時代的單向、被動的接收者,轉變成為具有書寫、批判與行動能力的傳播主體,帶動論域民主之發展。「全民書寫時代」概念之提倡者認為,新聞及公共議題討論之參與是全民的權利,也是人人都能也應該實踐之技能,「全民書寫運動」使審議式民主與直接民主有了實現的可能性,將過往公民社會本應擁有的,監督政治經濟權力之權力拿回人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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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網站談的都是些甚麼?
然而「全民書寫的時代」真的已經來臨了嗎?在「全民書寫的時代」中,我們是否真的參與了書寫、批判與行動討論?還是我們反而在這片樂觀期待的心情中以及眾聲喧嘩的雜鬧中顯得更靜默了?John Hartley 即曾指出,在網路的全民書寫運動中,需關注「如何獲得書寫與說的權力」?如何因應新的對話能力的不平等,以及意見霸凌。若忽視了網路論域中新的言論權力形式與新的言論權力之出現,我們很難維持真正具有培力作用的民主對話與相互尊重。
然而,台灣現今網路社群媒體的言論意見許多以嘲笑嘲諷、貶抑否定、及自以為尊為言談風格主流,敢言者受到關注,不斷挑戰人性相互尊重之極限,而靜默者則因為背負害怕被批評的恐懼而更加靜默。是以,說話、敢不敢說話、願不願意說話成為一種真實權力之展現與實踐,話語權力之逐漸被剝奪是一隱微且充斥壓力之過程,是在他人對自我之凝視,以及自我想像他人對自己之凝視下逐步被喪失。於是靜默者不斷對自我論述去政治化、中性化、以及進行自我言論檢查,於是,虛擬空間中話語權力的兩極化從此不再虛擬,而是赤裸裸的權力展現。
在「全民書寫的時代」中,我們是否真的參與了書寫、批判與行動討論?
而這日漸擴大的,不敢說也不願說話的沈默,是否會毀滅了全民書寫運動所殷殷期盼的網路審議式/對話民主?並使網路論域喪失其民主培力之功能?目前尚無確切答案,但我們須盡快探究如何建立說話與對話的民主秩序和勇氣,並致力打破表述壓力與恐懼的文化氛圍,才能朝向網路時代傳播權實踐的建構與落實,維護網路社群空間的真實言論民主。也許當有一日,人們能認知到所謂的自由,就是不怕被別人討厭,有人討厭你正是因為你行使自由、依照自己的生活方式過日子,而當你知道你得到越多讚,而你也渴望更多讚代表你是越危險時(或當你知道你得到的討厭越多,代表你活得比別人更自由時),也許自由才能逐漸真正被實踐與展示。
此外,網路言論社群的解構力量,特別是對權力的解構力量已被證實可以是極其強大的,然而不斷的解構及再解構,不斷快速地推翻與再推翻,似乎已經使信念與社會共識更難存在或達成,而個人也在不斷解構甚至自我解構中進入一個更後現代的世界,我們更加個人主義、懷疑主義,我們更難以相信長遠信念與信任的得以存在。因此社群網路有時雖容易號召集體行動,但卻不一定代表有助益於集體性之提升。在網路言論社群驚人的解構性力量外,若建立共識、整合收斂意見、以及形成建構性力量之機制一直無法出現,社群網路審議式民主之實現依舊仍是悲觀且遙遙無期的,此時網路所呈現的民主是自由多元加上個人主義的民主,而非追求社會共識、共同之善與集體性的共和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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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當有一日,人們能認知到所謂的自由,就是不怕被別人討厭。
因此,新的網路數位科技典範,被稱之為是一自我之科技(technology of the self),強調自我意識、個人主義與自我控制,網路上不同類型行為群體的行為正在逐步形塑數位網路世界的新結構,但社會行為的樣貌與社會結構結果中間的連結仍是虛弱的,因此我們尚缺乏判定個人社會行為結果之依準,但找出這些連結與行為結果的判斷依準或許是資訊社會民主研究的重要工作,因為我們確實需要知道,在受到網路言論社群不斷解構下的集體性、共識與共同之善要如何達成?新的社會整合形式又會是什麼?而網路的批判論述要如何從自我中心走向考慮集體性、共同目標與共同意義?這些,或許對於逐步走向依賴社群網路來建構民主之當代社會,或將無比重要。
共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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