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有這麼多可能!香港旅行者林輝給年輕人的「旅行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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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魏玓 圖/林輝

那是一個冬日下午。台北街頭熙來攘往,林輝正準備趕搭傍晚的飛機回香港,他的家。

酷愛旅行,提倡旅行不只是消費,旅行要能夠為所到之處有所貢獻的「責任旅行」概念的林輝,2012年秋天他從香港出發,開始了歷經兩年四大洲將近三十個國家的旅程。2014年秋天就在他到了阿根廷,還想繼續走下去的時候,香港叫他回家了。雨傘運動發生了,長期參與香港社會運動和獨立媒體實踐的林輝立刻成立臉書專頁Hong Kong Democracy Now,在網路上糾集朋友,開始進行即時的公民新聞報導與翻譯工作。隨著運動情勢升高,參與資訊生產和傳播工作的志工有五百多人,專頁追蹤人數也超過三萬。後來,催淚彈丟出來了,也催回了遊子,林輝決定結束旅行回家,見證家園的鉅變。當然,也準備下一次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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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輝最近在台灣將他的旅行經驗記錄出書,這本《旅行在希望與苦難之間》不是典型的旅遊書,而是一本承擔社會責任的旅者的行動手札。誰說,給年輕人看的「旅行指南」不可以長成這樣?以下是《共誌》對林輝的訪談。

我是一個問題學生

魏玓:先聊一下你是怎麼開始參與香港社運的?跟你熱愛旅行有什麼關係?

林輝:旅行對我的生命很重要。高中的時候我很幸運有了一個機會到澳洲交流,那是第一次的國外旅行。在香港長大的我,自己覺得「很國際化」,英語也學了一段很長時間,以為出國應該沒問題。結果一出去,才認清自己知道的太少。在澳洲,我開始思考,為什麼有一些事情在澳洲可以做,在香港卻不行?回到香港,進了大學,我開始變成一個麻煩學生,我不喜歡墨守成規,我開始質疑很多事情。可以說,旅行讓我的個性逐漸顯現出來了。
大學畢業之後我開始跟一些朋友搞獨立媒體,希望透過獨立媒體重新報導一些被主流媒體扭曲的社會現象。我們採取了2.0的概念,讓獨立文字工作者們共同創作和生產新聞。2005年香港發生了反對WTO抗議活動,我們從報導者變成了參與者,那次見證了弱勢者的力量,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啟蒙。後來我持續參與了保衛天星碼頭、皇后碼頭,以及反高鐵等等社運行動。

旅行可以不要只是自己爽

魏玓:你提到大學時持續有出國經驗,但是感覺到應該改變旅行的內涵用不同的方式來旅行,大概是在唸了碩士之後,去西藏旅行的那段時間。可以再仔細說明一下轉變的過程嗎?

林輝:2007年我突然面臨了香港人說的「三失」慘況(失學、失業、失戀),於是我決定去旅行,但是我帶了一些問題出門去尋找答案。我開始思考,如果旅行只是為了自己爽,單純去消費,那可能只是對當地文化和生態造成負面影響,為當地帶來災難。所以就開始嘗試不同的旅行方法,包括去當義工、開始書寫和記錄當地社會,也第一次用騎自行車的方式旅行等等。

透過這次旅行我也發現了自己不知道的自己。我知道自己從小就很好奇,但好像沒有太好的耐力,過去常常是很容易就轉換興趣做不同的事。但是騎自行車旅行是一個非常孤獨而且嚴酷的考驗,我常常需要克制搭便車的誘惑,最後全程都靠自己,從西藏,到雲南,再到泰國,歷時三個月,我終於發現原來自己是有毅力的。

魏玓:2012年你又出門了,這次你對旅行有了更清楚的想法,而且去了更久的時間。你是怎麼安排和規劃行程的?有什麼想做卻還沒做的?

林輝:我最初的行程本來是想從新疆開始,接著到中東、非洲、歐洲,然後從歐洲再坐船到南美洲。但後來從印度開始就改變了整個行程和順序……大概變了一千次吧(大笑)。有很多時機都是因為某些因素就改變了,是命運帶著我這樣走的。所以我並沒有對行程有什麼遺憾的。唯一一件後悔的事情是沒有好好學西班牙文,不會說西班牙文讓我錯失了很多體驗和接觸不同事物的機會,這實在是因為我太懶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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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跳出原來的comfort zone!

魏玓:問一個可能比較離題的問題。近年來台灣有很多年輕人也經常在工作一段時間之後,選擇出國旅行,或旅遊打工、或用最低的成本自助旅行,你如何看待這樣的趨勢?他們不見得像你這樣想要進行某種「責任旅遊」,而就是一種單純的「離開工作休息」。他們的旅遊觀念,就是欣賞風光,就是體驗文化,你會覺得這樣是不好的嗎?你會怎麼提醒年輕人?

林輝:其實我覺得這都是好的,現在的年輕人很幸運,他們有比較多的機會出國旅行。要旅行,首先當然還是要開心,讓自己開心是旅行的基本動力,這沒有錯。年輕人有的就是時間,雖然窮,但可以很酷,可以嘗試新的東西,可以激發行動力、創造力和勇氣,找出新的旅行方法。

當然我也願意對年輕人有幾個提醒:第一,出發前可以多去了解和參考一些其他人過去的旅行經驗,知道某種旅行的、生活的和生命的可能性。第二,盡量逼使自己面對新的生活條件。舉個例子,現在每年在澳洲打工旅遊的香港人至少有一萬人,加上中國和台灣,你太容易泡在華人圈了。而且當代的旅遊就是追求從本來的comfort zone(舒適圈)再到另一個comfort zone,根本,可以跟當地社會毫無接觸就又回到家裡。所以去旅行就要想辦法真正跳出comfort zone。最後,要好好善用互聯網(網際網路),除了自己多表達多記錄,旅行者之間也可以有互相聯繫形成各種群體。我現在也在準備搞一個華文旅遊網站「鐵鞋」,希望集合一些有趣又有深度的華人旅行經驗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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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過來的人不會再睡著了

魏玓:回到香港。你在最近這一次旅遊的尾聲,因為香港發生了爭取真普選的「雨傘運動」而回家,當時你人還在國外的第一個念頭是什麼?雨傘運動暫時落幕之後,你如何評估這場運動,特別是對於香港年輕人的觀察和看法?因為從台灣的角度來看,對於香港學生,特別是高中生的社運能量感到非常驚訝和敬佩。

林輝:我當時人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一知道雨傘運動開始了之後,就非常高興,我有很多朋友已經參與在其中。我當時感覺這應該會是一個對香港歷史非常重要的事情,但確實沒想到一下子規模變得那麼大。警方放催淚彈之後,我忙著運作HK Democracy Now的臉書專頁,三天都待在旅館裡刷臉書,什麼地方都沒去。後來跟在巴西的一個朋友一聊,忍不住了,一個小時內就決定買機票回去。結果那位在巴西朋友比我晚一點回到香港,隔天他就在現場被警察打了(笑)。

雖然雨傘運動的目標最後沒有達成,但是我其實非常樂觀。當初2007年保護皇后碼頭,接著2010年反高鐵,有十萬人,到今天上街頭的人這麼多,其實香港公民的力量是飛躍式的上升。但是我們的政府還是一樣的爛,下一次的公民反對運動一定會更厲害的。抗爭結果不如人意的時候,一定會傷心沮喪,但是並不會就此失落。香港是我們的家,我相信醒過來的人就不會再睡回去了。看過催淚彈,看過朋友被打,我相信他們絕對不會變成另一邊的。

魏玓:在當前的歷史社會環境,包括全球化、網路盛行、區域衝突與矛盾增加等等條件下,對於社會改革抱有責任感的青年,可以怎麼行動?尤其是對於東亞各地華人青年的批判行動,沒有什麼特殊的想法?

林輝:我覺得這是一個比以前任何時期的機會都更多的時候。年輕人有太多機會往外跑了,互聯網也帶來了更多行動的可能性。當前東亞華人世界的狀況是,大家都太依靠中國大陸了,所以有些本來獨特的東西都流失了,包括文化、社會、城市各方面,大家也忽略了自身社會的獨特問題。例如香港,香港的生活對年輕人說愈來愈困難,這些問題需要解決。面對中國大陸的強勢影響,我希望年輕人可以走相反的路,從香港轉出去面對台灣、新加坡、澳門、馬來西亞等等其他華人社會,尋找一些新的連結和行動的可能性。

魏玓:最後問一個比較不嚴肅的問題。梁文道(當代香港的重要批判思想家,人稱「道長」)幫你新書寫的序裡面提到,他們以前出國還得把張國榮、梅艷芳的歌灌到卡帶裡帶出去。你出門旅行的時候,有沒有帶什麼香港的東西在身上?

林輝:(哈哈)現在是互聯網的時代啦,不需要了啦!我雖然經常出國旅行,但是可以跟香港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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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玓

在交大傳科系教書和做研究。
最想有空好好看一場電影、讀一本書,或聽一首歌,
然後最近正在忙這尋找實現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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