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堵局與突圍 香港七一遊行與主場關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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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戴瑜慧

2014年6月30日,倉促跳上前往香港的班機,為了隔日的七一大遊行。盛夏的熱氣蒸的人理智昏花,忘了沒有良好規劃和台港來回的時間金錢,只剩下心底最熱切的想法--想知道為何每年遊行的人們總堵在維園、堵在路上、堵到離不開起點到不了終點,想親眼看看一國兩制正式撕毀後歷史的轉捩點,體驗圍城之內的沸騰熱氣。

 

hongkong-julyfirst-01影像來源/戴瑜慧。被堵塞的維園。

 

「堵局」

20年來參與過台灣、北美和東亞的遊行,但香港七一是經驗當中最難受、令人身心俱疲,甚至達到體力折磨的一場遊行。這是一場像電玩一樣設置層層障礙,讓人從起點開始,就不斷被「堵」。最難受的遊行就是讓人根本走不開,難以邁步、寸步難行。透過警察國家設置重重關卡,用不完的警員在每個關卡專職堵人。

在最近起點的地鐵天后站,剛出列車就聽到警察催促「快速離開,不要阻止通道」,實則為阻止拍攝綿延的白衣人龍。還未出地鐵,就看到四、五個警察團團包圍小學教師A,於法無據的反覆碎念,施壓A收起手上海報。出站後到維多利亞公園,更到達堵的高峰。政府批准遊行的馬路過窄,使遊行速度十分緩慢,上萬人群寸步難行,數小時站著忍受高溫與驟雨。

 

hongkong-julyfirst-02影像來源/戴瑜慧。地鐵天后站內,一名小學教師被地鐵行政人員
與警察包圍,長達十幾分鐘,要求收起手上海報。

 

受不了堵局,出去找地方發新聞或是找廁所,要重回遊行路線也重重困難。與遊行人群相隔一個車道,警方以拒馬拉出超長封鎖線,阻礙人行道上的人穿越馬路加入遊行。面對警方反覆唸誦「此路不通」,只能望著10步之遙的遊行人群興嘆,轉身繞遠路重回行列,而更多的老人或帶著孩子的家庭在一番番體力折騰後放棄離開。

 

hongkong-julyfirst-03影像來源/戴瑜慧。警方拉出超長封鎖線,使遊行動線阻礙重重。

 

圍堵與突圍

香港堵局之難受在於這個圍堵,不只遊行路線、七一當天。最直接的追溯可以到12年前, 2003年那場超過50萬人參加的七一大遊行。12年來「圍堵-找路突圍-再圍堵-再突圍」是籠罩著香港的主旋律。從七一遊行到7月26日《主場新聞》關站,就是過去12年來「圍堵-突圍」的歷史反覆循環,只是整肅規模更擴大、矛盾對立更激化。

2002到2003年間香港政府擬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第23條,擴充危害國家安全行為的罪刑並擴大警察的搜查權限,引爆香港市民蓄積已久的不滿,超過50萬人在2003年7月1日上街抗議,是1997年回歸之後香港規模最大的抗議行動 。

hongkong-julyfirst-04影像來源/戴瑜慧。掀起波瀾的一國兩制白皮書。

 

2003年七一震動了中共中央,認為「50萬上街」是港媒推波助瀾的結果,自此開啟對港媒的整肅。「一報一刊兩個咪」所指的《蘋果日報》、《壹週刊》和香港商業廣播電台的節目主持人鄭經翰和黃毓民成為首要整肅對象。據2012年香港特首候選人唐英年的揭發,現任特首梁振英在2003年香港商業廣播電台進行執照更新時,建議將執照有效期限自12年縮短為3年,介入電台運作 。這項政治施壓也成功拔除被港府視為眼中釘的「兩個咪」,迫使鄭經翰和黃毓民離開。

主流媒體被施壓、收編,新聞工作者被裁撤、暴力威脅,當主流媒體的道路被堵住時也開啟了另類媒體的發展道路。2004年七一之後「香港獨立媒體」成立,鄭經翰和黃毓民的去職直接促成「民間電台」在2005年誕生。接著是2007年《My Radio》、2010年《社會紀錄頻道》、2011年《陽光時務周刊》。2012年DBC電台大股東黃楚標阻礙編輯室運作並以停止注資等手段杯葛電台,迫使其他經營人退出DBC,另成立獨立媒體《D100》。

同年,《主場新聞》、《輔仁網》誕生。2013年,被壓縮的主流媒體將新聞工作者推向另類媒體。不滿新主編的接任,《信報》前副總編輯游清源率領人馬離開另組《852郵報》。香港沸騰的社會矛盾也將青春學子捲入前線,2012年的反國教運動延續到2013年的另類媒體《破折號》、《USP社媒》。

 

hongkong-julyfirst-05影像來源/戴瑜慧。香港獨媒的街站。

 

香港另類媒體近年的蓬勃發展,也正是香港主流媒體被圍堵,媒體工作者和公民尋找新出路的歷史。然圍堵不會永遠停留在一點一面,《主場新聞》的關站說明宰制者的圍堵戰術已從主流媒體擴張到另類媒體。早在2012年8月8日,《香港獨立媒體》的辦公室被四名男子闖入破壞,2013年5月《陽光時務周刊》突兀停刊,6月老闆陳平遭兩名蒙面男子襲擊。緊接著《壹傳媒》主席黎智英住所遭汽車撞毀,現場留下彎刀和斧頭。2013年7月,《am730》的老闆施永清再遭兩名歹徒埋伏襲擊,2014年2月《明報》前總編劉進圖被斬殺。

若說《主場》關站與上述有何不同,就在於我們看的到棍棒、彎刀、血滴與殘暴。《主場》的「被消失」同樣黑影幢幢,看不清是施出何種手段,卻準狠的一舉斃命。香港的主流媒體的嘴被紅色資本家堵得牢牢的,剩下的《明報》、《信報》搖搖欲墜。但歷史經驗讓我們看到圍堵的力量外,也有突破重圍的反作用力,這是「圍堵-找路-再圍堵-再找路」的反覆辯證。層層圍堵的遊行阻擋不住參與的意念,《主場》的死讓人們警醒思索另類媒體的生存之道,尋找抵禦威脅的法門。死非死,路也非自此堵死絕對。人類有史以來就有另類媒體的存在,儘管大多短暫,但掀起的璀璨就是意義。

煙花,我們再放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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