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這世界|Twins——香港的虛齡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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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香港流行音樂的人,相信或多或少都會聽過Twins的歌。自2001年出道後旋即爆紅,儘管多年來這個女子組合屢經風波,雙姝都各有個人音樂與電影作品,單飛、拆夥的傳言也不時有之,但阿Sa(蔡卓妍)和阿嬌(鍾欣桐,後改名鍾欣潼)兩人都多次強調Twins不會解散,如今Twins已走到了第16年,無論大眾對Twins有何看法,不可否認的是,Twins已成為香港人以及香港流行音樂愛好者的集體記憶。當年大街小巷飄著她們歌聲、廣告看板上充斥她們身影的情景還記憶猶新,年年新專輯的派台歌更是全城熱唱,如此一時無兩的聲勢,迄今沒有第二個團體能夠複製。

 

圖/取自BeautyExchange

榮耀百千的校園偶像

1990年代,可說是香港演藝圈的全盛時期,無論是電影或是音樂皆在兩岸三地和東南亞獨領風騷,張國榮、梅艷芳、羅文、劉德華、張學友、鄭秀文……等等耳熟能詳的名字恍似一顆顆光芒萬丈的明星。當年芳華絕代的梅豔芳和張國榮高唱:「顛倒眾生,吹灰不費,得我艷與天齊。」囂張地道出了港星和香港流行文化在黃金時代如日中天的聲勢。在1999年出道的容祖兒被稱作香港最後一個天后,而容祖兒的師妹Twins在千禧年之後,趕上了香港娛樂圈輝煌的餘暉,創造了許多至今無人能破的紀錄——例如出道一年即登上紅館舞台開演唱會、在紅館開唱年齡最小的歌手(當年阿Sa才19歲)等,同時也打破了女子團體在香港紅不起來的魔咒,帶動當時許多男團、女團的成立,更以一首《星光遊樂園》在台灣打響名號。而她們在中國大紅大紫的盛況亦不在話下,彷彿在面對逐漸崛起的中國時,為霸主地位開始動搖的香港注入希望。

許多人都有過疑問,為何當年的Twins能紅到這般程度,好像只是兩個漂亮的小女生,歌藝完全比不上自家師姐容祖兒,演技也普普通通,卻竟擁有席捲全港,甚至能向外擴張的魅力。或許,Twins的成功,大部分要歸因於大環境。2000年之後的香港,方度過1997年回歸之前的人心惶惶和逃難般的移民潮,剛熬過千禧股災,人人徬徨焦慮,心情沈重(這段時期港人的心境和生活在吳君如主演的電影《金雞》中有非常生動的刻畫)。當看見兩張洋溢著青春的可愛面孔,唱著天真的學生情歌橫空出世,未嘗不能感到一絲安慰。

 

 

而且,在Twins之前,香港幾乎是沒有青春校園歌的。縱使容祖兒曾略顯青澀地唱著《再見我的初戀》,但轉瞬間她便唱起:「大個女,就算失戀工作至上才爭氣。」與之相比,Twins高唱:「先生早,校長早,各位早,誰共我研討展開初戀的態度?」加上活力十足的側手翻,青春無敵的模樣立刻喚醒觀眾的少男少女情懷,於是成年人將她們看作孩子般喜愛,孩子將她們當作偶像崇拜。在2001年到2008年這段期間,處於顛峰的Twins一首又一首純真又古靈精怪的歌曲出世:《女校男生》、《戀愛大過天》、《眼紅紅》、《愛情當入樽》、《二人世界盃》、《18變》……等等,唱進了學生們心裏,在課室中陪伴學生們暗戀、熱戀、失戀,兩人的歌聲在長大的過程一路相隨。即使從學校畢業了,都還聽著《我們的紀念冊》,聽她們唱:「誰在悼念快將接近成年,誰告誡我課室不要睡眠。」當對年少歲月感到戀戀不捨,她們的歌聲仍在耳際:「不要走,大鐘即使敲響你別放開手,成年後,什麼都不可再有成人遷就。」似乎,忙碌、冷漠、現實的金融之都香港,都隨著這歌聲,而年輕、活潑、柔軟了起來。

 

 

橫禍的重擊

Twins在電影方面同樣多產,從同樣以校園青春為賣點的《這個夏天有異性》、《我老婆未滿十八歲》到大製作的《千機變》、《千機變II:花都大戰》,Twins各自活躍於大銀幕上,雙雙為諸多香港電影帶來好票房。她們能做漂亮女主角,也能做打女,更能搞笑。尤其是阿Sa,在諸多香港喜劇片中,都能見到她的身影。到2008年之前,雙姝受盡港人的萬千寵愛,幾乎就要像她們的成名曲《下一站天后》那般,一步一步邁向天后地位。

直到2008年,一大批流出的豔照重創香港演藝圈,受到牽連的藝人們頓時成了眾矢之的,除主角陳冠希外,當中知名度最高的張柏芝和阿嬌一夕之間形象跌落谷底,不得不在風口浪尖之上宣布暫時退出演藝圈。接下來兩年的時間裡,舞台上只剩下阿Sa一人,無論是Fans或是她本人都極不習慣。在幾年前,她們的經紀人霍汶希就曾經說過,Twins等於阿Sa阿嬌的印象已經根深蒂固,而不是一個可以替換成員的品牌。在二缺一的時候,儘管阿Sa仍然力求表現,也無法重拾往日Twins的榮光。

 

環境的改變

那一年,也是中國開始透過私人財團併購台港主流媒體之時。透過媒體力量,中國積極在台港等地營造宣傳強盛富庶的「中國夢」景象,並逐漸向台港輸出戲劇、音樂、綜藝節目等中國流行文化,一反過去台港作為東亞流行文化重鎮,文化產品強勢出口到中國的情況。包括Twins在內的眾多港星北上淘金,情況或許比隔了一道海峽的台灣更甚。面對回歸之後香港本地和文化受到的衝擊,港人開始有感,那年在香港獲得四大傳媒最佳金曲殊榮的,便是惋惜老街道清拆、感歎環境變化的謝安琪經典歌曲《囍帖街》。

 

 

香港無論在經濟、人口結構、生活或是文化上,受到中國因素入侵影響的情況越演越烈,對很多港人而言,不斷湧入的中國人搶奪了本地的社會資源,侵蝕了香港的核心價值。千禧年之前的光輝燦爛已然遠去,香港不再是流行文化的輸出重地,反之,要面對的是自身文化的流失,而這甚至是政府有意為之。2011年,港人發出「香港人,忍夠了」的呼聲,抗議不斷到來的中國移民、中國遊客和意圖在港生產的中國孕婦;2012年,香港政府欲強行推行國民教育科,培養香港學生「愛國愛港」的精神,引發強烈反彈和遊行抗議。

而在流行音樂上,除了《囍帖街》之外,亦有何韻詩持續一貫的社會關懷,推出關注社會議題的專輯《Ten Days in the Madhouse》和充滿鼓舞精神的《Heroes》,張敬軒也在2013年以一首《青春常駐》哀惋地唱出對時光流逝,香港經受變遷的傷感。另外,何韻詩紀念師父梅豔芳的歌曲《豔光四射》歌詞中「生於亂世,有種責任」這一句,在2015年的佔領中環運動中廣為傳頌,成為理念之一。

 

 

重返香港

曾經在亞洲電影業獨領風騷的香港電影,於2003年香港政府與中國政府簽訂《更緊密經貿關係安排》協議(簡稱CEPA)後,開啟了港、中合拍片的熱潮,許多香港電影工作者帶著過去的技術與經驗北上,周星馳、陳可辛、徐克等知名導演紛紛移居北京,年復一年調整他們的電影以配合中國觀眾的喜好,《美人魚》、《春嬌與志明》等片都是香港導演轉以中國大陸為敘事重心,並獲得巨大商業成功的例子。

 

 

不過,在過去幾年,香港電影界為打破合拍片主導市場的局面,開始另覓出路,使一個小型的本土運動浮出檯面。有電影人選擇持續以小本製作耕耘本地市場,諸如《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低俗喜劇》等片皆叫好又叫座。由阿Sa主演的《雛妓》亦屬此列,阿Sa也憑此片入圍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和獲得澳門國際電影節最佳女主角,是個人電影事業的突破。這類電影,特點在敢於處理一些主流商業片極少碰觸的敏感題材,而其中最受矚目者,莫過於2015年金像獎最佳電影《十年》。

其實,在2014年的佔領中環運動之後,香港本土文化價值受到廣泛的重視,民間許多團體出錢出力維護,立法會議員為之發聲者亦所在多有。佔中運動期間,也有許多香港藝人透過聲援或是到場參與等方式表達支持,其中最活躍者當數黃耀明、何韻詩;另外,黃秋生、謝安琪、杜汶澤等人也皆明確地以行動表示支持,張敬軒、阿Sa等藝人亦因在社群網站上表達反對暴力的立場和對佔中學生表示同情而遭到中國網友瘋狂攻訐。

 

 

世紀一對最終歸隊

2015年12月31日至2016年1月4日期間,Twins在紅勘體育館舉行成團15週年演唱會,在2008年之後聲勢大幅下滑的Twins再度帶動全城熱唱,觀眾擁抱著年少青澀記憶入場,在紅館的四面台中,彷彿回到了單純的歲月,回到了熟悉的老香港,Twins唱出活力,演繹愛戀,歌詠友誼。在過去的15年中,她們正是以此歌聲陪伴台下眾人成長,無論是不是歌迷,Twins都已是港人記憶中的的一部分。

 

 

Twins為演唱會推出的新曲《虛齡時代》的歌詞恰如其分地描寫了如今的Twins與歌迷的心境:「兜兜轉轉跟你都似一樣,可將青春封起儲存那樣,為十八歲解凍,曾新鮮的理想,今天拆箱,仍難得心癢癢。」當年喚起了香港後青春期熱潮的Twins,依然呼喚著這份情懷,而對許多人來說,她們兩人是這份情懷的具象化代表。對眾人來說,無論願意或是不願意,都不得不面對現實環境的改變,但是至少還能透過歌聲懷念,所以詞人黃偉文為她們寫下:「成年人遺失的 大哭大笑仍要追,仍然不累。升上現實大學,若然讀得太累,返故居,回到你身邊去。世紀一對,最終歸隊。」

演唱會尾聲,Twins再度唱起自己的經典《下一站天后》,以多處香港地名串起的歌詞,在十數年前讓人感到饒富新意和巧思,現在則勾起了濃厚的本地情懷,標誌著香港流行音樂的獨特身份,為港人在回憶中留下一段虛齡時代。

 

Y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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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社會學到傳播,在學習過程中不斷詰問自身,找尋不同角度觀看這世界。喜歡文學、繪畫、電影和音樂,相信藝術的本質最終都將回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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