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余光中12月14日以90歲高齡病逝。
詩人余光中12月14日以90歲高齡病逝。對高中生來說,國文考試時不僅要知道余光中是「左手寫詩、右手寫散文」的「詩壇祭酒」,還要記得他詩作裡各種修辭與意境。似乎所有人要瞭解文學,都必須懂余光中。
我其實不懂余光中。應該說,我不懂詩,也很少看散文,自然和余光中很有距離。
就像一般高中生一樣,我對余光中的理解來自國文課裡的〈車過枋寮〉、〈聽聽那冷雨〉,頂多是高三時為了考試而讀了一本《記憶像鐵軌一樣長》。但依我當時的腦袋,並沒有真正理解余光中作品的美,更正確地說,是國文老師眼中,余光中作品的美。而對於〈狼來了〉掀起的鄉土文學論戰、〈某夫人畫像〉,都是很久以後才知道的事。
年少時,我對余光中的理解來自於國文課。
高中畢業後,我的閱讀習慣集中在小說,那些國文課本裡的作家早已沉積在記憶的角落。現在重新閱讀余光中的作品,看著他用華麗的文字緬懷故鄉中國,這我表示尊重,畢竟那是他出生、長大的地方。就如我在新竹念大學,儘管新竹在很多人眼中非常無趣,新竹仍在我心裡承載著不少青春往事。我無法接受的是對當權者歌功頌德的作品,最明顯的就是〈某夫人畫像〉。
我一直相信文學具有社會批判的力量,在抒發情感之外,文學可以反映當時的社會現象,為弱勢族群發聲。我不認為文學的書寫只需躲在閣樓裡談著風花雪月,身為一個文學創作者,更應該走入人群,體驗社會百態,才能以豐富的生命經驗成就深刻的文字。而像余光中這樣備受推崇的知識份子,更應該站在當權者的對立面,負起監督的社會責任。因此他用華麗的文辭歌頌當權者,這是我完全不能認同的。他翻譯的王爾德劇作〈不可兒戲〉,不正是在諷刺當時貴族各種矯揉造作、階級歧視的面孔?
余光中翻譯的王爾德劇作〈不可兒戲〉。
余光中的作品入選教科書和考題,建構了國高中生對他的理解,其實這就是統治階級運用文化霸權維持統治利益的手段。在黨國體制的威權統治下,這些「愛國詩作」與統治階級的利益契合;在主流文壇裡,余光中的作品透過教科書,維繫主流的美學價值。余光中向特務王昇告密這些,早已有諸多評論撻伐,教科書的隱惡揚善、對鄉土文學論戰的淡化也需要重新審視。但我更在意他華麗的詞藻,在台灣的國文教育下成為學生對文學的認知。我不相信形容「星空很希臘」需要一再仿效,我也不覺得文學只有這樣。台灣的國文教育除了教導以「嬋娟」代替月亮、以「爛柯」代替圍棋,一個作品傳達的內涵,應該比華麗的修辭更重要。這些形式確實能協助作者更細膩、或更有創意地傳達他的意念,但形式不能脫離整體的行文脈絡,讓學生盲目追求形式,忽視批判性思考與作品主旨,只是捨本逐末而已。
我相信文學的「美」不只用字上的美,而在於作者如何深刻地傳遞他的生命經驗,以他的所見所聞引起讀者共鳴。如果讓學生誤以為華麗卻空洞的文字就是「文學」,這會是台灣國文教育最大的失敗。
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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