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24日,2年前的大法官釋憲確定了這個台灣同性婚姻必然走向合法化的日子。雖然同婚仍然沒有如許多人期盼地直接適用民法,而是依公投結果訂了專法,但還是讓台灣在性別平權議題上跨出了一步。
也許我待的同溫層太厚、待的時間太久,「同性婚姻」對我來說早已是像呼吸一樣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是支持同婚的,如果問我為什麼支持同性婚姻合法,我只會反問:「為什麼不行呢?」而站在同溫層的對立面的萌萌們,好像必須打倒的大魔王,只要打倒他(們)就贏了,一切將迎向成功的未來,破關!
但不是這樣的,仔細想想,我並不是一開始就支持同性婚姻的。
記得小學、國中時候,「同性戀」還是個被用來罵人的負面詞彙,班上個性陰柔的男生容易被欺負,老師也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像是在說:「你那麼娘被欺負活該。」高中時甚至有老師在課堂上以一種奇觀式地態度聊起以前教過哪些個性陰柔的男生,那些「娘娘腔」講話的語調、手勢,在老師看來都是「奇特」的言行舉止,可以成為課堂上和學生分享的笑話。面對這些我什麼都沒做,也沒有感受到什麼不對勁。對那時的我來說,「同性戀」是一個不要被扯上邊的事物,我不了解同性戀,只害怕因此遇上麻煩、被同學排擠。我必須承認,當時的我也是整個結構性壓迫的幫兇,這點我責無旁貸。
真正重新認識同志,應該是到了大學以後,認識了一些同志朋友,讓我感覺到同志和一般人沒什麼不同。那時在課堂上也讀了一點性別研究的文獻,開始瞭解女性及性少數者在社會中面臨哪些結構性的壓迫與規訓,進而對他們遭受到的不公不義感到不平。其實,這也是我一直覺得社會學和文化研究領域很特別的地方,那些一向在社會上被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男/女性就是該如何、同性戀就是如何、影視電玩中性別角色就是如何……這些價值好像被一一拆解,我開始質疑我所看到的一切,注意到細膩的權力運作如何建構有權勢者與弱勢者。除了對弱勢者產生同理心,我也開始覺得不一定要依照主流的權力結構,自己好像也多了一些選擇的空間,某些程度上可以去挑戰一些事情,同性婚姻就是其中之一。
儘管如此,從「支持同志」到「支持同性婚姻」中間還是有一段距離,但我已經想不起來轉變的關鍵是什麼了,印象中應該是大四的時候,也許是看了一些文章還是影片、接觸到一些喜歡討論社會議題的學生,開始體認到法律對婚姻的保障很重要。所以我就開始覺得,既然同志就是一般人,沒道理他們的婚姻權沒有保障、不如異性戀者。後來在2013年一波婚姻平權的運動中,自然就開始認同、支持同性婚姻合法化。進了研究所後遇到更多LGBT朋友,有男同志、女同志、雙性戀、跨性別者,我真的覺得他們跟我沒什麼不一樣,都是一起念研究所、寫論文的好夥伴。我希望他們和我一樣擁有結婚的權利,在法律上受到相同保障。哪天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身為朋友的我更是由衷祝福。
我常常在想,從自己轉變的經驗出發,去理解立場不同的人焦慮、擔心、害怕、不能接受的是什麼,或許可以更細膩地知道如何和他們溝通。萌萌們不盡然是一個站在對立面的大魔王,我也曾經是他們的幫兇,而戲謔、諷刺只會把這些人越推越遠。但如果越來越多人開始瞭解到,LGBT族群們和主流的異性戀者沒什麼不同,一樣念書考試,一樣為了寫論文哀哀叫,一樣出社會找工作,一樣要報稅繳房租水電信用卡費,一樣生活在台灣社會。這樣一來,是不是就能讓不同立場的人產生一點同理心,慢慢地在同婚議題上擁有更多盟友?
去年公投的結果讓許多人失望,認清台灣社會還有六、七百萬人不支持同性婚姻,更知道在三百多萬同意票的同溫層外是個多麼寒冷的世界。這二、三十年來,台灣社會在性別平權議題上確實進步了,但現在彷彿遇到了玻璃天花板。尤其在這個分眾傳播的時代,人們傾向選擇接收自己有興趣、認同的資訊,讓社群或社會輿論凝聚成一個個小圈圈,相似立場的訊息只能在同溫層間傳遞,不同立場的社群互相拒斥、嘲諷,沒有溝通和對話。這樣撕裂、對立的社會對長期的政策推動或發展並不是好事。如何走出同溫層、建立新的溝通方式,這是同性婚姻合法化後,要繼續努力的漫長路途。
寫在2019年5月24日 台灣走向同性婚姻合法化的這天
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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