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蕙如（台灣高等教育產業工會會員）、林玉鵬（觀察者）
振興券開始預購了！近半年來受創最重的觀光餐飲業，因為疫情在台灣受到控制趨緩，也讓台灣民眾較有信心進行各種國內旅遊觀光活動。然而文化影視產業也受到劇烈衝擊，從好萊塢大片延後上映與世界各地電影院與劇院陸續歇業關閉，都顯示了在全球居家隔離封閉期間，影視文化産業也深受其害。
COVID-19疫情爆發以來，影響全球影視產業甚鉅。疫情不僅改變人們觀影習慣，也改變了產製過程。在這場危機中，暴露了長期以來影視產業在新自由主義化的市場結構與高度不穩定的勞動狀態與身分。在疫情大流行下的社交封鎖狀態下，市場結構與第一線影視勞動者的脆弱性一覽無遺。文化產業的紓困政策某個程度上也反映了文化彈性勞動下的自由工作者（freelancers）或自僱者（self-employed workers）被排擠在救濟政策之外。
文化與影視產業長期以來，一直是「燃燒生命追求夢想」的場域，許多年輕懷抱夢想的新鮮人努力邁向「只要吃苦耐勞，就有機會熬出頭」的路徑。然而透過許多文化勞動調查研究、書籍與相關報告（李韓率，2020；Banks, 2006, 2016）指出，文化與影視產業工作者的勞動狀態與困境，除了潛在低薪危機、工時過長、工作壓力過大以及工作環境危險性之外，也有薪資延遲給付的狀況。新人進入影視產業擔任低薪的「實習生」是常見的現象，時常超時加班也是潛規則，無論是按件計酬責任制的自由工作者、8664的跳班制，或是勞動力吃到飽的月薪制員工，都顯示影視工作者長期以來面對高壓、工時長、責任制、低薪的勞動狀態討也點出影視產業環境，在缺乏有力的工會角色與合理的勞動法律規範下獨立文化工作者的勞動困境。
文化部影視及流行音樂產業局最新的年度報告《2018影視廣播產業趨勢研究調查報告—電影、電視及廣播產業》指出2018年台灣國片製作人力聘任型態：自營自雇業者占58.14%，兼職人員有24.51%，正式編制內的員工僅有15.73%。報告指出，一般公司在非拍攝期間僅保持最低數量的正式員工僅維持公司運作（文化部，2020）。另外，英國電影協會（British Film Institute, BFI）2019年出版的《2019統計年鑑》也指出，2018年有45%的人口從事影視產業工作，在電影與錄像製作部門的工作者，有51%的工作者是在少於10人以下的場所工作，這也顯示小型的製作公司是英國影視產業的重要勞動力來源。而韓國影視產業的低薪、過勞、外造、剝削與霸凌的現象，近幾年因為過勞死亡與工殤議題也受到關注（李韓率，2020）。文化工作者不只在看似「正常運作」新自由主義的市場結構下面臨各種挑戰與壓力，在全球疫疾壟罩下的影視產業，面臨各種電影院歇業、大片延遲上映、劇組停拍的「暫停狀態」，非編制內的影視工作者，面對的不只有失業問題，也有因工作停擺而無法付費的例外狀態，甚至是缺乏「合法」工作身分已領取公部門推動的救濟金方案。因此這段期間，各國影視產業相關的工會組織與民間組織，扮演督促公部門推動有效的公共資金與產業支援的方案，值得觀察與分析。
英國工會與慈善團體分進合擊
目前保守黨政府雖然提出影視產業救濟金政策，但是領取資格限制受到工會團體抨擊。因疫情而延誤拍攝與上映的各種損失，也造成大多數影視產業自雇者的壓力。獨立影視產業工作者因COVID-19疫情而停止或延後拍片，但因一般保險未將新冠病毒列在可保風險（insurable risk），因此沒有相對應的保障。英國衛報指出，跨國大企業（Netflix或Amazon）所出資的製作，即便沒有保險，也較有資本承擔這種延誤拍攝的損失。然而對於英國本地高達50%以上都是10人以下的小型製作公司而言，則難以承擔龐大未知的風險的損失與責任。
英國娛樂工會聯合會（The Federation of Entertainment Unions）裡的音樂工作者工會（Musician’s Union）、演藝工會（Equity）和「廣電、娛樂、電影與劇場工會」（Broadcasting, Entertainment, Cinematograph and Theatre Union，簡稱BECTU），在這次疫情的衝擊下，這些工會都做出了相關的行動來解決以上自雇者可能面對的危機。
音樂工作者工會（Musician’s Union，會員人數約32000人） 指出音樂工作者已因疫情損失慘重，雖然近日已開放酒吧，但現場演出的回歸日卻遙遙無期。因此發起一人一信致選區議員的行動，希望透過選民的表達訴求，使得財政大臣能考慮特定的財政補助方案，以幫助音樂工作者和其他的表演工作者能渡過疫情的艱困時期。
表演藝術工作者所組成的的演藝工會（Equity，目前約有47000會員） 則以平日所設立的慈善基金（Benevolent Fund） ，支援因疫情受到影響的演藝工作者，該基金通常一年可以支持約150位成員，大概花費約2萬4000鎊，以2019年為例，126位會員共獲得了23745鎊的補助。然而因為疫情影響，演藝工會承諾投入100萬英鎊至慈善基金。目前已有超過2500位收到基金的協助，一週約86000鎊的支出，但資金的部份仍需要各界的支援與協助。
超過40000位工作者加入的「廣電、娛樂、電影與劇場工會」（Broadcasting, Entertainment, Cinematograph and Theatre Union，簡稱BECTU），除了提供會員必要的資訊、資源和線上討論相關議題（會員獨享） 之外，自三月起，代表影視產業自由工作者，向英國國會議員陳情，寄出將近一萬多封信，呼籲政府除了影視救助金之外，需要做更多保障獨立工作者的措施，並調查影視產業自由工作者的狀況，約有47%的受訪者從3月起就沒有工作，也擔心不符合政府補助對象。同時也參與英國電影委員會於7月1日所提出的影視產業復工安全指南諮詢工作。再者，工會亦提供了一份詳盡（ 至今仍不斷更新）的復工計畫報告，比官方的復工指南更加詳盡。更重要的是，BECTU對於英國政府所提出的相關抒困方案，進行監督和審視的工作。
除了救濟金補助措施之外，英國影視專業組織ScreenSkills 自3月開始提供線上影視技能培訓，提供這段期間無法上工的產業人員有機會培養相關技能。The Film + TV Charity基金會除了開放一天24小時，一周七天不間斷的免費諮詢專線，並與BFI合作建立影視COVID-19緊急救濟基金。
美加影視工會大串聯
美加地區影視工會（IATSE）撥款250萬美金給the Actors Fund, the Motion Picture and Television Fund, and the Actors Fund of Canada，並主動與企業主合作，共同採取緊急措施，積極遊說聯邦政府，以確保獨立工作者在救濟政策被保障。IATSE成員和工會盟友向國會發送了10萬7千多封信，敦促立法者待業中的獨立工作者納入立法救濟計劃。
美國戲院所有者協會（NATO）也在3月授權從該協會的儲備金中提取100萬美元，以幫助因COVID-19大流行導致電影院關閉而失業的電影院員工。美國導演協會(DGA, Directors Guild of America)在4月啟動30萬美金的COVID-19緊急救濟基金，將向受停業影響的DGA成員提供1,000美元的財政救濟贈款。IATSE成員和工會盟友向國會發送了10萬7千多封信，敦促立法者待業中的獨立工作者納入立法救濟計劃。美國西部編劇協會（WGAw）為影視產業工作者提供直接資金和失業救濟金，因為現行的救濟措施無法涵蓋按件計酬的自由工作者，特別是疫情當下沒有case的人，因此沒有資格獲得大多數的救濟金。因此，美國戲院業主組織籌集240萬美元的救濟金、WGAw捐59萬美金給演員工會。
此外，德國電影工會（ver.di FilmUnion） 為按件計酬的影視製作工作者集體協商，促使企業提高津貼，並且保障相關工作者在疫情期間的權益。荷蘭電影基金會第一時間提出電影補助方案，同時荷蘭Creative Coalition組織監督該措施的實施，以支持自僱人士的權益保障。荷蘭影視工會 FNV Media & Cultuur、法國工會F3C-CFDT都要求政府將自由媒體和文化工作者納入COVID-19救助計劃，採取更強有力的措施，以協助在疫情下影視產業部門中不穩定工作的所有勞動者。
疫情期間，影視產業下的自雇者與自由工作者在不穩定的產業環境與非編制內（in-house）的工作保障下，成為產業中最脆弱的一環。自3月疫情全球爆發以來，全球各地工會組織、民間團體與專業NGO組織透過各種因應措施來協助影視工作者，透過資訊即時收集與公開、政府遊說、業主談判與協商、籌資、建立緊急基金，以及工會之間相互串聯，為影視產業的各行各業成員提供迅速的協助。透過各種行動與游說的方案，這些策略促使公部門投入更多元的影視人員補助方案以及多元的協助。在新自由主義下的市場結構，影視產業的自雇者與自由工作者長期受到不穩定勞動狀態的壓力，在這次疫情重創經濟與產業狀態下，促使政府必須出手介入保護市場秩序與產業發展穩定，因此提出大規模的公共補助政策，同時也因為大規模的產業勞動者的就業問題，更進一步凸顯了彈性勞動的脆弱性與結構問題，全球各國工會團結串聯，也讓獨立文化勞動者進一步審視其勞動處境。在後疫情的新影視文化產業的重振與發展，或許有機會促使政府與公民社會反思一個更具公共性的文化產製場景。
【下集預告】Netflix與Disney+之爭
蔡蕙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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