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文化行動|報導五:不要再一個人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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構連校園與社會的台大《意識報》

採訪撰稿攝影/蔡蕙如

在一個諾大的社團辦公室,好幾位熱情但有些靦腆的年輕人相互交談。這是每周三晚上的編輯會議時間,參雜著退休社員、現任幹部、熱血社員與第一次來參與的同學,全都圍在一大方桌前,細細道來關於《意識報》和他們之間的故事。

意識報創立於2008年,草創時期孫有蓉、李問等人有鑑於當時的台大校園欠缺一份非官方的刊物,他們希冀透過《意識報》的誕生,創立一個可以讓所有大學生自由討論的空間,這也回應到《意識報》的口號「台大意識報,議事在台大」的核心精神。孫有蓉認為雖然台大校園一直不乏有基進的運動性社團,但是這些運動性社團之間卻欠缺一個可以互相溝通、串連、對話的平台,這同時也是意識報的任務:提供各個關注校園與社會議題的社團組織,有一個可以交流與互動的平台。

就是要搞刊物

回憶起早期《意識報》的運作,當時的組成分子大多來自社會系、政治系與人類系的學生,大多靠著少數幾位核心成員,並且以「學長姐拉學弟妹」的方式進行。因為雙周出刊與人力不足的壓力,讓《意識報》幾乎每隔兩、三期就走了一批人。回憶起草創時期的運作模式,孫有蓉表示,當時大多數的成員不懂採訪寫作的方法,所以很多東西都是從零開始,包括請教曾經編過刊物的朋友們、請苦勞網的特約記者來授課等,除了採訪寫作的挑戰之外,更有印刷、美編、排版、預算等的庶務必須一一克服,這些大小事讓早期每兩周出刊一次的《意識報》像是天天在打仗似的。

紙本出版比起網路出刊來得複雜與困難,不僅如此還有印刷費的壓力。但是對孫友蓉來說,網路上的「公共」討論經常停留在推文、噓之間,又或者是匿名的漫罵與筆戰,在這個過程中,每個人在PO文時都不知道對方是誰。在一場場唇槍舌戰之後,議題討論往往變成「船過水無痕」。她認為,建立實體報紙的意義,就是要建立「關係」,讓更多公共的討論與批判變得有憑有據、並且更有影響力。

第三任社長李芃萱表示,現在的《意識報》逐漸進入社團組織發展的穩定階段,靠著每學期的招募活動,以及累積出刊30多期的口碑,讓社團參與人員在穩定中成長。「其實有很多人是因為看過意識報的內容,覺得很喜歡、或是充滿熱血而來的!」賴昱安說。透過完整的編制,包括美編組、出版組、校稿組、編輯組與其下的記者群,總共人數約莫20多人。社團中不乏高中時期就曾閱讀過《意識報》的社員,他們表示,就是因為當初看到好幾期的報導內容覺得非常感動,進而期許自己「一定要加入這個社團!」

不過李芃萱也不諱言,雖然《意識報》逐漸成熟發展,但隨即而來的挑戰便是如何做好經驗與知識的傳承。在經驗傳承方面,目前社團是透過分小組的方式,讓每組小組長(資深成員)帶著該組的記者(新手)去跑新聞,傳授報導寫作技巧和熟悉採訪對象。在知識傳承方面的困難則較大,特定小組可能對某個主題特別熟稔,但若下回變成不同組處理類似主題時,所有知識體系都必須「從零開始」。為了解決這個困難,目前《意識報》只能先提供社課的分享與討論時間,讓各小組為全體社員解釋他們最近正在做的主題,或是請以往曾經做過相關主題的學長姐回來分享複雜的背景知識。孫有蓉認為,《意識報》未來不免得要朝向建立新聞材料資料庫的方式,儲存和管理自創刊號以來龐雜的資料,只是目前還難以達成這個目標。

從校園出發的社會關懷

目前就讀人類系二年級的廖明中,高中時期曾擔任校刊社社長,對於採訪報導有初步的經驗與興趣,但是他卻指出在《意識報》與高中參與校刊社的感覺大不相同。廖明中說,在高中時期雖然可以感受到社會上各種不公平的現象,但並未特別認為這與自己有關,可是在意識報參與採訪公共議題的過程中,逐漸體會到公共政策是如何形成、其中又有哪些不對等的地方與利害關係。這些採訪歷練,讓他面對公共議題時,不再有冷漠感,反而更積極介入。

政治系二年級的謝佳榮則從《意識報》的忠實讀者變成其中一員,他說:「剛進入大學的時候,覺得有一點寂寞,特別是在生活中遇到各種問題、或是想要討論什麼問題卻沒有人可以一起討論時,寂寥感就會油然而生。」謝佳榮決定要加入《意識報》的原因,就是因為「不想再過一個人的生活」。

前總編許月苓呼應這個說法。她說,面對各種公共事件,一個人根本無法對公共事件發揮影響力,「但是《意識報》給我們很好的位置與角色可以接觸這些議題,也讓我們有空間可以與其他人一起討論。」她強調,一個人的行動很難影響整體問題,但是透過團體的力量,不僅可以喚醒很多人的注意、也會更有力量。

回顧《意識報》這36期以來的主題與內容,不難發現《意識報》並不將其定位在單純的校園報,除了對於校內公共事務的調查報導與評論外,觸角也擴及相關的社會議題。包括企圖與學校政策對話與批判,例如第21期百大維新專刊,即批判台大追求「前進百大」的政策背後,所蘊含著「世界大學排行榜」、「論文點數績效」的迷思。並且正面檢視校務行政系統運作方針,加以提出針砭與更多可能的想像與作法。這些議題包括像是校園垃圾處理問題、校園空間利用問題、福利社存廢問題。除此之外,也定期報導各個學生組織的活動,促進組織與組織間、學生與組織間有更多的認識和理解。例如在第35期的系學會年度突破的系列報導、學生會回顧專題,絕非「置入性行銷專欄」,而是透過反省與回顧,看看各系所如何面對、處理當各自當前最重要的公共議題。

校園內外皆政治

對外的深度報導方面,則以每次寒暑假進行的特刊最令人印象深刻。包括曲冰特刊、瑠公圳特刊、機械系特刊、日式宿舍特刊,都讓人驚豔,但李芃萱和許月苓卻與我們分享當初採訪曲冰部落專題之後的深刻反省。他們回憶起當時採訪曲冰部落之前,各小組都列出非常巨觀的採訪題綱,其內容包括部落遷徙史、經濟衰落問題、教育資源匱乏、觀光產業的出路等等,洋洋灑灑。但實際上,在曲冰部落與族人相處不到兩個星期的時間,要能夠完全理解、深入這些結構問題,顯然是困難的。而當曲冰特刊出版後,部落族人一度不諒解這種負面表列的寫法。李芃萱說:「那時候我們在曲冰部落,族人們都以為我們會寫出振興曲冰部落觀光產業的文章,沒想到卻是寫教育、經濟、觀光產業等的問題。最後我們花了很大的努力解釋,才逐漸化解曲冰部落與我們之間的尷尬。」

第一次到校外深度報導的計畫雖然受挫,但卻給予《意識報》更多的反思能力,重新架構未來每一次的校外特刊計畫。在後來的瑠公圳(拆遷)特刊、機械系(舊館拆除)特刊、日式宿舍特刊,除了在地理位置上更與台大有著密切的關係,其報導內容更貼近受訪者、也花更多時間傾聽、撰寫受訪者的生命故事,勾勒出每一個受訪者背後的生命故事時,也鋪陳出結構(環境)與人之間的密切關係。這種人物故事、背景描述與結構問題並陳的方式,不僅讓讀者更能夠進入這些題材裡感同身受,也能夠深入理解背後的結構問題為何?

再舉第34期的機械系特刊為例。這個特刊構想源自機械系舊館與工場老舊不堪使用,即將建置新館的過程中,所出現反對拆除舊建築的聲浪。特刊還進一步去介紹與探索機械系建築物的悠久歷史:1944年臺北帝國大學的最後一棟建築,為了發展工業教育而量身訂作的學習場所…。其中,在「工場篇」,不僅介紹了機械工場空間,更進一步述說工場師傅人物小傳,以及實習工場存在的意義。人類系黃得城,也是《意識報》記者回憶道,當時負責機械系專刊的記者,有的甚至旁聽機械系的工場實習課,為的就是能夠更了解、更貼近這座工場對於機械人的深層意義。

作為一個討論公共議題、自由投稿、促進更多元對話的《意識報》,在短短三年以來已經發刊40期,每一期的內容都試圖喚醒政治冷感的學生們的熱情、也希望提供一個更暢通的溝通平台。他們在每一次採訪、討論等各種經驗中不斷的反省與改進,批判公共政策、厚描小人物、貼近日常生活;讓意識報不有「意識」,也讓內容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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